梭子尖长的轻舟划破镜子般的水面,如箭冲向楼船,他站在船尾,风吹动他的衣袖呼呼而响,豆绿色的带子划开水天的交界线。
“你可知刚才擦身的那一刻,我以为自己看错了”他扶她越过跳板。
她低垂头,新做的鞋子在从裙子下露出來又缩进去,露出來又缩进去,进到里面,猩红的波斯地毯厚厚地铺满整个船舱,踩上去,猩红的毛立刻遮盖住脚,袅袅的青烟从鎏金的侍女铜灯香炉里溢出,在空气里延绵不断,银红色的霞影纱随着风鼓动。
穿着大红撒花皱裙的女子懒洋洋地卧在主位的贵妃榻上,头枕在素色竹纹的男子腿上,见他们进來,她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,只是闭着的眼睛半眯,好像皇室里豢养的波斯猫:“可真是位佳人啊是吧书宁”
被唤作书宁的男子,手指穿过女子的长发,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门口的她,飞快地又低下,沉声应道:“是个佳人”
空气就此凝结,成为最锋利的武器朝她掷去,原以为他会替她挡去,谁料他松开他的手径直朝那女子走去,接过侍女递上的碗盅,大口喝下爽口的冰凉,仿佛之前的不过是梦,了无痕迹,倒是坐在门口容貌清秀而温和的男子“啊”一声,打破了安静,另一个嘴角挂着薄薄的讥诮笑意公子将薄胎掐金的茶盏塞进他手中:“书白,你唐突了佳人了”
门口的男子脸咻的红了,动动嘴唇似乎想却什么也沒有,只是愤愤地接过茶盏使劲的放到楠木桌上,清色的茶水泼洒一片,清香四溢,突然一个和弟差不多大的孩童从水晶帘后蹿出來,扑进贵妃榻上女子的怀里,格格地笑:“臭十三臭十三”的叫。
再看看舱内的陈设,她顿时明了,施施然向榻上的人行宫礼:“公主金安”
扑哧一声,榻上的女子掩口而笑,细细的手指戳中身边的李晨洛笑骂:“你看看,了会吓着的吧”
赤足,她走到她的面前拉起手,又是一阵惊呼:“这手和锦姐姐一样凉”拔下青丝上的珍珠簪仔细地为她簪好:“美人配珍珠,还记得那日踏青,将香囊扔进你家花园的少年郎吗”
一如侯门深似海啊
她只道他未娶妻,却不知道他侍妾成群,朱红的凤头鞋跨出端家不高的门槛,跨进李家高高榆木门槛,偏侧的门吱呀一声闭上,从此断了她的芳华。
卸下珍珠串成的凤冠,青丝垂落肩膀,他貌似深情,墨色的双瞳却是在她的脸上找寻,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,她以为他的缠绵,他的悱恻,全因是她,彩蝶双飞,鸳鸯比翼,她坐在铜镜前,他手执青黛螺替她描眉,她便以为这就是幸福,甚至以为这会是延续,她不在乎其他庭院女子的嫉妒,她不在乎之前的欺骗,她只要他在身边,如今想來痴傻的可以。
细雨朦胧,长安又烟雨,对面窗户里一尺高的红烛摇晃棉蕊,喜庆的奏乐从前厅悠扬绵长地传來,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带着怎样的笑容接受客人们的道喜,拽紧手中的丝帕在手指上勒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,还记得他提亲那日,父亲把她叫进书房:“缱儿,你可想好了,一如侯门深似海”
隔着竹林,她看见他的侧面,模模糊糊,不确定的点头,她不愿意看着老父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,更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如老父一般,为了仕途牺牲自己的婚姻,换來的是一生痛苦,她要博一次,更何况他亦许诺。
怜惜地抚摸女儿,端父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,只是用她一生的幸福换取自己短暂的仕途长长地叹口气,他道:“既然是两厢情愿,为父答应便是了”
合上窗户,盯着青烟袅袅的兽型香炉,嘴角沒有感情的弯曲,不过是场交易,怎么就交出了真心,他贪图她的美貌,她贪图他的权势,他们有多久沒过话了,她甚至忘记了他们最后一次话是什么时候了,似乎就是那次争吵,也是那次争吵,她怀上他的长子,只是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她也忘记了,别人在那次争吵中她伤了头,忘记了一些事,醒來时徳颐公主拍着她的手,忘记了是福气,她却不知道福从何处來。
“吱呀”门开了,他浑身酒气的冲进來,她抱着孩子站在屋内看着他:“大人,进错门了,新妇在对面的庭院”
他摆摆手摒去下人,摇晃地走到铺了华美锦缎的圆桌前倒下一杯茶,饮下一口清茶。
放下手中的杯子,夜色的瞳越过烛火直直地朝她射去,摩挲青瓷杯细腻的外壁:“端缱,你是不是怨恨我取了林家的姐”
她摇头,若是在两以前的话,也许她会怨恨,只是现在的她心如冷灰,不懂怨恨,怀中的孩子不安分地蹬了蹬腿,她不由地抱紧一分,望向未合上的格子窗,细细的雨不知道何时变大,一条条的如银色的丝线,从墨色的涌出來,砸在窗外的叶子上,汇向尖尖的一端变成剔透的一滴,重重地落下,对面庭院里的光也在这样的雨夜里模糊成一团,像儿时听过的狐狸庭院一样,透着诡秘与合欢的香气。
郁积也随着香气点点的堆积在胸口,化成睫毛上晶莹的一滴,再抬头,他已经不在了,青瓷盏里沒有喝完的茶水倒影跳动的烛火,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闸门后,出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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