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迟只觉一股寒霜从心底冷遍了全身,这一刻,他真正心死了。原本他只是自暴自弃,自感配不上司倚真,但模模糊糊仍有盼望,司倚真某天会突然受到感动,而青眼相待。否则,他也就不会捎去那些直诚表白的书信了。可是,现下他与司倚真之间有了一个致命的障碍,称为“道义”。
殷迟为人极其偏激,越是禁忌之事,越令他想去挑战。但同时他亦极重情义,尤其是无宁门的情、与康浩陵的义。过激的性子一遇上情义二字,更走偏锋。也就是,司倚真本来是他豁出了命也要追求的,可是康浩陵的一切,亦是他豁出了命也要保护的。
这局面,无异于他自己与自己针锋相对!
※ ※ ※蜀地秋风之中,北霆门总庄外,司倚真骑驴正往镇上去。
自从上回她奉冷云痴之命,目睹青派别院审问连如金的大事,并旁观黎绍之受吕长楼引荐、加入青派别院的过程,整理北霆门人名谱的责任便落到她肩头,别院中的杂事,也愈来愈多交办至她的手上。
掌管庶务的大弟子刘冈虽无权过问别院的事务,却悉心教她本事。北霆门上下终于发现,这个习武资质甚差的南方千金少女,不仅是“一堆会走路的银钱粮食”,其实是个打理庶务的人才,门主和别院的吕师傅均记住了她的才能,于是刘冈亦有心栽培她。
没有人知道,连冷门主也被瞒过去:这少女习武资质差,却显露出日常琐务的才能,全是刻意演绎的。假装刀法进展缓慢,于是别人不会疑心她是武林人士派来的卧底;特意展现处事的细心乖巧,于是她可有更多机会接近北霆门与青派别院的核心。没有人会对一个随侍在侧、武艺平庸的管家少女起疑。
这时,她正奉吕长楼之令去镇上请大夫,来给黎绍之师兄瞧身体。
黎绍之加入青派别院,连月以来,准备盟誓仪式和院内职责分派的事儿很多。青派头子风渺月在蜀宫分不开身,这些便由上任头目吕长楼主持。而新手立誓效忠青派之前,必先由领袖查察此人的武技和身体质素,身有暗病者是不准放行的。查察之后,由一位与青派无关的大夫写下一份详细呈报,经证人画押而送给大头目过目。
“奥支第一”黎绍之,武技之高,绝无问题,只怕已压过当前别院的所有好手;然而,他却摄服过连如金暗地散播的诡药。
上回在别院机密议事,邢昭一曾黎绍之已由大夫瞧过,并未沾染药瘾,但那并非正式考察,大夫也未曾写下呈报,不能作准,于是司倚真便被派去再请一次大夫。
驴儿翻过了低处山岭,司倚真遥望祥和的镇甸,秀眉蹙着:“奇怪,为甚么他们叫我去请一位没听过的大夫?”
刚才在别院,她接了邢昭一派下的令,佩戴在腰,即可不受北霆门弟子规矩的限制,短暂离庄出行。为谨慎起见,她顺口多问一句:“还是请镇西的周大夫么?”
周大夫是北霆门人最常延请的大夫,是镇上医术最高的医师。她听刘冈过,别院的人有病伤,也是通过刘冈遣人去请。如此,周大夫由北霆门总庄进入青派别院时,便不会起疑。可以,周大夫来这座庄子瞧了这么多年的伤病,还不知道:有时瞧的不是北霆弟子,而是蜀国最狠的一批暗卫和杀手。
不料邢昭一道:“不,正要与你知,周大夫生了病,闭门休养,咱们别上门打扰他。去请镇北的蔡婆子大夫。”
司倚真问:“蔡婆子大夫?是个女子?”心想:“周大夫太过有名,我还不知道那镇上有别的医师。”
邢昭一道:“不错,她是女流,在地方的名头便不如周大夫响了。但一来根据北霆门和本院所知,她名头虽不响,医术却是可以的。二来写这份呈报是秘密之事,不应让请来的大夫知道来龙去脉,只有尽量在镇上就近找人。大夫居住的地方越远,我们便越难控制,难以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外边对甚么人漏了口风,起曾给青派的人瞧身子。”
司倚真放慢驴儿步伐,在镇口慢慢停了下来,眼前一个三岔路口。她没有多作犹豫,便拉驴转上了去镇西的那条道。
她知道镇西周大夫住在何地,可不曾亲身去过。她向刘冈学习管事以来,曾整理过门人诊病治伤的纪录,周大夫的住址很有用处,她过目不忘,记得很清晰。数着街曲,来到第四条横街拐入,再数到第六株槐树,停在一幢黑墙屋前。屋虽不大,却算得雅致。“唔,周大夫为北霆门和别院看了这么多年的病,诊金也不会拿得太少。”
她在门板扣了三响,即有一个男仆出来应门。他看见司倚真的北霆门玄袍,弯腰道:“是北霆门的客人呀,不巧,我家主人有事外出啦。”
司倚真心中一怔,问道:“可去哪里?甚么时分回来?”
男仆道:“主人没去哪里,只戌末亥初前回来,这还有大半天呢。”话之间,不禁偷瞧司倚真秀丽得出奇的相貌,又惧怕北霆门,司倚真一望他,忙低下头。
司倚真大启疑窦,心想:“生病闭门休养,怎能在外面顶着秋露、走到深夜?他病好了?不会的,病要是好了,别院一定知晓,不会让我去请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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