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山借着夜色摸到城墙下。
南城的北城墙高大厚实,从西到东延绵好几里。城墙外侧高达两丈余,跳下去能摔个半死。他当然不会直接跳下去,而是慢慢摸到城墙西半部分、距离通济闸不远处,往下一看,城墙根搭着一个两层高棚子。
他抱着头跳棚子上,“呼啦啦”一声响,砸穿了两层破木板。
“谁在那……俺放箭啦……”城头上一片叫声。瞬间火光一闪,有人举着火把往下照着。
“俺看见有人……”
“八成是野狗。”举火把的汉子朝下看看,突然转身,劈头一巴掌:“你一个腌臜城甲,射个屁的箭,你有箭吗?打搅大爷好梦,滚!”
赵山趴木板下待一会,看看没人了,爬起来就跑。
大明崇祯十六年,正月十四清晨。
许朝山匆匆来到南城的东安门,带着满身的寒气。他昨夜进南城后,直奔赵山告诉过他的“三愚斋”,打算找三愚先生求救。可惜他不知道年前年后半个多月,书店压根就不开张,到了一看是铁将军把门,他毫无头绪在城中乱钻,后半夜巡夫突然增多,他没办法,干脆躲巷子里熬着,到早晨时脸都冻青了。
一位身穿湖绿绸袍的富态中年人站在他前面,回头扫视着满脸风霜的许朝山,厌恶地扭过头去。
“郑大官人这么早出城呀?”一下舍模样的后生挤过来,满脸殷勤问候。
富态中年人回头一笑:“咋了,李疤瘌管起你家郑大爷的事啦?”
“俺哪里敢?”李疤瘌陪着笑脸,把许朝山推到后面,然后笑眯眯的与中年人套近乎。许朝山不敢惹事生非,便后退一步。
“黄家出大事啦……大官人还不知道吧?”李疤瘌一脸神秘。
“啥事?”郑大官人漫不经心问道。
“黄家有个歪汉子,叫做‘傻三儿’的,前日把黄家小姐给干啦……那黄家小姐天香国色,没想到竟然**于一个傻子,啧啧,可惜呀!”李疤瘌流着口水,脸上满是艳羡之色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郑大官人仰天大笑,指着李疤瘌,一脸不屑地说道:“你这是老黄历啦……昨夜,傻三儿暴起行凶,杀了黄府一个姓施的管事,早已逃之夭夭啦……”李疤瘌吃惊得嘴巴里能塞个鸡蛋:“这傻三儿竟如此凶残……”
旁边,许朝山脸都白了。出了城门,头一低,一溜烟跑了。
在城东这一块儿,韩家虽不是大富大贵,却是有名望的官宦之家,很容易就问到住处。许朝山找到宅子求见三愚先生。
一见面,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:“赵山兄弟被人诬陷,求韩老大人做主!俺许朝山给老大人做牛做马。”
三愚先生面上微现惊讶,上前把他拉起:“赵山说起过你。不用惊惶,慢慢道来。”许朝山赶忙把事情说一通;正说着,后院小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紫色倩影一闪,走出一位云鬓丝裙的少女,居然连韩家小姐韩思也被惊动了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韩小姐樱桃小口张得老大,诧异问道:“赵山跑纨妹闺房偷了银子首饰,趁机侮辱……嗯,侮辱了她,然后被捉住,最后还杀了施管事逃之夭夭?”
“旁人都是这么说的……”许朝山愁眉苦脸地回答,“不过,俺是知道赵山兄弟为人的,断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,还望韩老大人和韩家小姐明察!”三愚先生轻抚长须,淡淡望着城内方向不说话。许朝山不敢打断老人思绪,脸涨得通红。
片刻后,三愚先生问道:“你从运河边来……北门关闭了?
许朝山连忙解释,末了还感叹一声:“运河边……乱得很呀!”
三愚先生脸色一沉。许朝山心中焦躁,老头看在眼中,便道:“赵山已经跑了,现在并无危险,你有何可急的?”
许朝山忙道:“老大人明鉴,能躲一时,难躲一世。不管被黄家还是官府捉住,三木之下,甚么罪名都得认;黄家财雄势大,说不定此刻已经抓住赵山兄弟啦!”思量起自己的往事,官府、班房的狠毒和黑暗令他心头一阵黯然。
老头望着远方,悠悠叹口气:“老夫……还就怕捉不住他!”
许朝山愕然抬头。
韩小姐也听到这句话,俏脸上神色变幻,显得惊疑不定。
三愚先生上前拉起对方,说道:“你担心赵山被屈打成招,老夫可以理解。不过此事简单,拿余之名帖去南城衙门知会一趟,便可无恙。”韩小姐自告奋勇说道:“阿爷,我也去南城打探一番,说不定能见到黄家小姐。此事纯属误会,与纨妹说清楚便可了结。”
老头皱眉沉思片刻,点头道:“也好,你们一同去吧。”随即甩甩袖子吩咐道:“韩忠,备车。”韩家有辆骡车,平日中也不怎么使用,骡子一直放在偏院喂养;老仆听见后便张罗着套上大车,打算和小姐一同出发。
许朝山急着要走,不料三愚先生挥手止住,带他到书房坐下,韩小姐皱皱眉头,也跟进去了。
“许小舍,你出身良家子,被人陷害才破家逃难来此,对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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