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,赵山拍拍那夫子模样的老头,竖起大拇指赞道:“老孙头,干得不赖。”
方才扮演解开谶语的老夫子便是老孙头,他是老成精似的人物,又略微识得些字,经赵山稍微一点拨老夫子扮得似模似样,任谁都挑不出错来。不过,此刻老头可没有一点得意之情,苦着脸说道:“赵爷吩咐,小老儿敢不从命?”
赵山露出亲切的微笑:“今日给你等加餐。放心,跟着我赵山,有饭吃。”老孙头一脸的无可奈何,诺诺连声。
事情办得顺利,心情便放松很多。午时,他回到自个院子,甚至有闲暇邀请韩家小姐进餐。
韩思领着罗婵儿一道出现在厅中,赵山热情地招呼:“俩位姑娘,我请客。”
三人坐定后,韩思翻翻眼看他,说道:“赵爷请客,小女子可不敢当呀——”拉长的语调中充满讽刺。他一听语气就知道不好,立马打着哈哈:“当得起,当得起,你堂堂大小姐当不起,还有谁当得起,对不?”
“莫道木人一只眼,挑动运河天下反。”韩小姐轻声吟道,说完俏脸一沉:“你这么大本事,小女子唯恐天威不测,徒惹祸端呢!”
赵山当即闭嘴。
韩小姐又道:“昔日韩明王乃是以石人刻谣谚,一朝骤起,豪杰望风景从,乃至天下盈反。今个赵爷木人刻字,可谓青出于蓝。小女子佩服之至,当真可喜可贺呀——”她嘴里说着可惜可贺,一张俏脸上可没有丝毫贺喜的表情,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。
“对了,”韩思问道:“怎么只有独眼木人,你的‘鱼腹丹书’呢?还有‘荒野狐声’呢……”说到此处,她心头火气再也按捺不住,小手一拍喝道:“赵山,你为何不学狐狸叫?”
赵山脸皮再厚,可是被人这么当场打脸也扛不住,尴尬地解释道:“这不是怕你笑话嘛。”他还真考虑过半夜学个狐狸叫,可惜被韩小姐点破,面子全丢光,哪里还敢去做?韩思年纪尚轻,做事有点不知轻重,万一捅出去,他的脸往哪搁?
“吃饭,吃饭。”他赶忙摆摆手。
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。好不容易吃完,他对韩小姐赔笑道:“明师面前,休提此事,可好?”三愚先生乃是进士出身,标准的儒家门徒,讲究的是“子不言怪力乱神”,万一知道他背地里搞这玩意,非活活打死他不可!
话又说回来,赵山搞这么一出,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。目的很简单,就是争夺人力资源。
此刻躲在屯子中的逃难人群众多,皆是原本住在济宁城运河边的民人。济宁城人口不下十万,乃是大明北方有数的大城。按照他的估算,除了南城、北城之外,运河南北两岸居住着三万到五万人,具体数目随贼乱、外部环境、官府治理等因素而变化,但是三万人之数是肯定不会少的。
几日前,大乱骤起,运河两岸被烧杀成一片白地。逃出去的约有万余,也就是说,幸存者十不存四,可谓惨烈至极矣!逃出来的人也不是全都愿意跟着他们对抗官府,那些有亲友可投靠的、有关系可依托的、或者有把握可在外地谋生的……陆陆续续离去,剩下的就是一些在此乱世中无所畏惧的人啦!因为一无所有,也就没甚么可失去的,除了自己的性命。
他精确计算过,这样的人不下六千。
不要小瞧这六千人!闯王李自成名震天下,麾下雄兵十万,加上裹胁民人不下百万,很快就将终结煌煌大明;可是推根溯源,人家混得惨的时候,手下也就一十八骑。张献忠从陕西杀出,一路转战河南、两湖,直至祸乱四川,生生搅翻了半个大明朝,若论嫡系人马,其实也就几百号人。
六千人不算少。倘若得其所用,他赵山也敢横着走!
赵山看中这六千人,还有更深一层的缘由。
明季末期,生产力发达的江南一带已经出现大规模的工场手工业,商业物流更是四通八达、甲于天下。与此相比,大明的北方在小冰河气候中苦苦煎熬,诸般灾害并发以致民乱四起、席卷天下,使得整个北国淹没在血海中。偌大的王朝最终轰然倒塌,窥视一侧的关外渔猎野蛮人蝗虫一般呼啸着南下,把文明淹没在彻底的野蛮中……完全可以说,大明北方已过奔溃的临界点。在原有的体制下,对此窘境任谁也无力回天,因为整个社会生态已经全然失调!
可是在大明北方,济宁城绝对是一个另类的城市。它地处大运河中点,襟控四方,物流发达,商业繁茂,人文荟萃。本朝洪武之后,历经几朝修生养息,直至嘉靖之后,其人口之繁茂、城市之富庶,冠绝北方,生产之进步亦足以与江南相媲美。
据他所知,仅仅运河边与商业有关的门类,就有布客,钱庄,牙行,当铺,经纪,等等,此外胡贾,店铺,酒庄,放贷子的,开面铺的,卖老鼠药的,舂米豆的,挑葱卖菜的……简直无法计数。至于各类工匠就更多啦……木匠,泥匠,糊裱匠,绳匠,皮匠,石匠,铁匠,金匠,银匠,铜匠,珠花匠,砖匠……林林总总,不可胜数。其它社会百业、佛道妓工亦是极为繁盛,远胜大明北方各个名城大邑,连山东左右布政使司驻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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