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远些的地方,有人在江上水里大声叫骂,一声声那么激烈刺耳又那么回肠荡气,让人听了血脉贲张!
“……吃草吧!温顺的人民!正义的呼声唤不醒你们。自由的赐予对牲口何用?它们只配备宰割被剃光毛。带着铃铛的重轭和鞭子,才是它们一代代的传家宝!”
那狂风大雨不可寄目,于是田忌的眼睛就放在了那个死囚身上,他讽刺地笑一笑,对着苍天眨一眨眼睛,他大步走了过去……
“田少!救救我!十个大洋,一条贱命!你救救我!”死囚认得他,如揪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。
那两个磨刀的兵差也停下来打招呼,都有些期待——十个大洋到底比一条贱命有吸引力些。
田忌就微笑,眨一眨眼睛,他摇头了:“十个大洋多是不多,可我也不想舍给你,没意思,有钱我倒愿意和这位兵大哥做做生意,十个大洋,我卖你一把大刀,行吗?你们砍个人头,一把大刀就够了。”
这个交易很便当,田忌很快交完钱,拎来了一把磨得锋利的大刀,那死囚犯没了指望,只疯狂地大骂,骂天骂地骂鬼骂神骂死人骂活人……田忌只笑嘻嘻的,饶有兴趣地看着他,诡异地蛊惑道:“看,刀还是他们的,所以你的命也是他们的,钱也是他们的。要钱卖命没有,不过我可以把这把刀送给你,你要命,不妨自己争取,拿刀砍翻那两个,刀是你的,命是你的,钱也是你的。要不要?”
在场听见的那三个人全都呆住了……
风浪仍在江边咆哮,山洪马上就要来了,人们在江边惊恐痛苦地哭号哀叫,同时还有一阵傲岸不驯的笑声振荡于在疯狂混乱的天地间,好半晌,田忌才发现,这笑声,除了那边叫骂的那个人,也还有自己一半的溶入。
这一刻,除了私仇,终于有了别的,震动了他欲有所为的、年青的心!他的江湖路正式开行——
天空有淡淡的云霓,有一痕残缺的月和无数闪烁的星星,空气中尚留一层未落尽的尘埃,不过它极薄、极稀,让星月的光辉落到大地上来,即不十分晦暗,却又柔软和温暖。地面上有疏疏朗朗的灯光,散落四周,和天上的星月互相辉映。
不知怎么的,榕树就有种空荡荡的感觉,好像刚刚出错了手中的法宝。其实没什么具体的原因,也许是因为那子死性不改的样子——没有哀求,没有恫吓,就那么懒洋洋地微笑着,还有那轻快的语调和能让你记住一辈子的眼神,那一副暗淡的容貌和始终淡然而傲的铮骨气度。
田忌的无意中掠过一心的光脑袋上,一心瞪着清澄乌溜的眼睛看他,田忌不知怎么,就冲他眨了眨眼睛,微笑着问道:“和尚,你晓得‘不破’的故事么?”
一心双手合十,严肃地点头:“当然晓得!这是佛经故事……经在口头,佛在心头,十年面壁,顽石点头。”
田忌心里悲喜翻腾,看来他们的世界确实很,兜兜转转,他们始终很有缘分,但总是那些人事,总是那些纷争,真没多少意味……不如归去!于是他朝榕树笑笑,疲惫而放松——
“我晓得不行,可我的答案不变。我的弟也归你。不用你再煽,我走。不过,如果荣誉像螃蟹可以横行,那荣誉也是土匪的外套——有时候。”
榕树怒也不是,笑也不是,只翻着没多少眼白的白眼,再转下来时,田忌已经大步横穿过人群,微笑着,却是谁也不看,谁也不挨,他一步步向那立起的刀山剑林走去。
人们侧身,默默地目送着他,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自处。
山寨外头,龙正舞得如疯似狂,龙的每个关节,都在飞舞着灯光,仿佛闪光的鳞片都向四下飞扬,伙子个个浑身是汗,肌肉像蚯蚓似的在皮肤里转动,红巾带扎在腰上像圈在身上的一团火绳,狮子耸立起鬃毛和龙滚斗在一起,唢呐吹起来,鼓声烦躁地震动,草坪上长出黑压压的人头,篝火的光辉冲上来,人们挥动着,龙在滚动。
黑披风在刀山剑林中飘舞,轻盈而快捷,血痕清而浅……
他微笑着穿过这寒煞而狂热的人群,黑披风猎猎作响,他潇洒一身,顷刻越过刃界,翩然遁去,背影在闪闪的锋刃外显得分外高远萧索。
月亮明明的,照在树林上,都荡起红色的烟雾,那条笛子的声音就像一条银色的带子似的空中飞来飞去。远远的巫舞吹奏着,就如在山里涌出一片神仙草地一样,什么仙人都有,又有金色的,蓝色的闪闪的星星。田忌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夜的山鬼,但蒲松龄得最真实的其实是:花面逢迎,世情如鬼。
他的唇边忽然就放出一个无畏的微笑,“唰”的一声,长鞭已经在手。
不知怎么,他忽然就有些羡慕木头,如果他不久就要死了,他也愿意死得像一个火花,他需要一个爆炸,虽然只有极的声音和极微弱的光亮。
伏翼壮实的身躯自树后闪出……
田忌与关鑫不一样的是,他对这伙人的了解尤为深切,他晓得伏翼的身手,也许在那五个人中,他才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。
但似乎田忌也有些高估了他的战斗精神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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