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午后。
媚娘醒来,李治已不在身边。她呆了一呆,便起身去洗漱。一旁明和见状,急匆匆上前来,刚要如往常般服侍她,却被她只手推拒:“不必,本宫自己来便好。”
明和闻言,很是惊诧,但也不好多问,只是应了声是,便从旁边儿侍奉媚娘妆发的小宫娘手中接了物什,立在原地,亲自侍奉着媚娘。
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件事了,自己梳妆。
媚娘一边儿拿起梳子,略微有些生疏地梳理着及地的乌黑长发,一边儿努力回忆着上一次自己梳理长发,却是什么时候。
好像……是在延嘉殿,又好像……
是在云泽殿……
无论如何,她是已然有很久很久,不曾亲手做过这样的事情了。或者说,她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替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了。
梳发,平常总是那些小侍儿们替自己做的。若不是他们,也总有李治亲手来做——他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做法。
理妆更自不必提。别的一项且不必论,自从她封后……不,应该说是自她二入太极宫开始,再回到这个男人身边开始,自己画眉染唇的机率,便是少得可怜。
常常是这样的……哪怕他已更替了冕琉玄服,哪怕她还在沉睡之中,他都会拿了巾帕,替正沉睡着的自己净匀了面,画了眉,染了唇。
尽管她其实颇为不喜这般行为,可在说了两三次,都拦不住他的时候,她也无奈了——其实正如他说的那样,不止是他,她自己,也不是很喜欢将自己未施脂粉的模样,留给别人看。
除了他以外的人。
所以,若是偶然有他起身得急,未得与自己洁面匀妆的时候……他便必然是要嘱咐了左右,不允随便掀了她纱缦的。直到她醒来,自己洁了面,好歹画了眉染了唇,方可起帐。
多少年来,这已然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默契了。
但今天……
李治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,没有替她梳妆——只是简单地,替她净了面,匀了粉。所以镜中那个女子,才显得格外苍白,格外地精神委靡……
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。
瞪着镜中的她,媚娘放下了梳子,伸手向上一摊,立时,一枝细细的钿黛,便出现在她手心。
看了一眼那钿黛,又迟疑了一下儿,才找到了油纸裹住的黛尖,伸手轻轻扯去,然后拿起来,对着镜中的自己,尝试着,描了一下。
还好……
虽然不若李治平素为她描的,或者是宫娘们替她描的那般妙美,可毕竟是工整的,标致的。
垂下眼眸,她将钿黛放在明和双手捧着的妆盒里,又伸出如白兰染朱般的指尖,立时,一盒散发着馥郁香气的胭脂膏子,便出现在她指尖之下。
轻轻一擦,雪白如玉珠的指腹便染上一点儿朱红。她低头再看一眼,对着镜中,细细地点上了自己的双唇。
……
同一时刻。
大宝殿下。
一身劲装,作男儿打扮的玉如回头看了一眼殿中,这才转身看着前方走来的,端着媚娘用过的巾帕与面盆的小侍:“娘娘可起来了?”
“起来了。”
看着那小侍向自己行礼后捧着面盆离开,她不由得长舒口气,目光,也渐渐明朗起来。
半个时辰之后。
大宝殿后殿的凤座之上。
已然用毕早膳,进着茶水的媚娘,此时已然不复刚刚起床时的那般苍白模样,勾描美好的面容之上,也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之态。这让明和很是欢喜,刚刚想说几句话,便听得媚娘道:
“本宫病了这几日,治郎没少费心罢?”
说话之间,那上好的琉璃水晶茶盏,在她轻轻地来回掀动下,发出瑟瑟之声。
“回娘娘,主上这几日镇日里忧心着娘娘病势,连太子殿下来探望过娘娘几次,都被他给回了,可是上心得紧。”
“嗯。”媚娘点一点头,又慢慢道:“除了治郎,只怕这宫中内外,还有不少人,操心本宫这身子好还是不能好着呢罢?”
明和一扬眉,立时明白了媚娘的意思:“娘娘是说……那几位老大人?这个,倒是不假,不过主上安排得妥当,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只见他们一阵空忙活了.”
听到李治这般办事,媚娘却是半点儿都不觉得奇怪,反而在唇角勾起一抹如红蔷薇般美艳绝伦的笑意,又将手上的茶盏盖子掀了一下,满意地听着它短促地发出一个滑音,然后才道:“也难为他了……平日里总是比本宫还任性的一个人,也难为他了。”
明和一怔,却也不明白媚娘这话儿是什么意思,但想一想,终究还是笑道:“娘娘这话儿说得,倒像是主上有心安置着,不叫任何人接近娘娘了。”
“是啊……在此时,本宫的确是不宜接触任何人的。”媚娘目光一闪,再度缓缓地摩擦着茶盏,听着它发出的瑟瑟声,笑意更深:“说到底,这也是本宫最大的弱点,最深的心病。所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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