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杨氏入了翊坤宫,穿过了几道游廊,越过几道宫门,总算是到了东配殿,宫女恭敬地躬身掀帘,杨氏端然走了进去,绕过那道十二扇的仕女屏风,便见着一身着宫装,温婉而妩媚的妇人坐于上座,杨氏脚下的步伐顿时急切了许多,一到近前便眸中微动,行下礼去。
臣妇杨氏给宁贵妃请安。
陡然看到陈郡的故人,宁贵妃难掩激动,眸中抽了丝帕拭了拭泪,便连笑着催促道:快,快请夫人起来。
话音还未落,大宫女华枝便已灵性地走了下去,亲自扶了杨氏起身,杨氏见此也不推拒,顺着华枝的力起身,眼眸随着下移,便看到了宁贵妃左,阿九便不与你们同行了。
谢氏与杨氏见此,都知如今的顾砚龄与宁贵妃一般,兼有协理六宫的权力,这些本是分内之事,便也不再说什么。
如今你怀着身孕,也莫太累着自己。
听得谢氏如此说,顾砚龄笑着点头应道:阿九记得了。
谢氏温柔的点了点头,转而向醅碧与绛朱多叮嘱了几句,这才同杨氏先行去了。
眼看着谢氏与杨氏离去的背影,顾砚龄随即转过身去,由醅碧扶着走回翊坤宫去。
一看到顾砚龄折返回来,原本歪在贵妃榻上的宁贵妃也是微微一顿,眸中多了几分诧异。
阿九怎么又回来了?
顾砚龄微微行下礼去,眸中自然而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,唇角浮起几分笑意道:阿九方才忘了与姨母您核对上月六宫的用度了。
虽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,可心细如发的宁贵妃还是收入眼中,心中已是明白眼前的侄女儿是有话要与自己说,却也不问,只点了点头笑道:竟是连我也忘了,坐下吧。
待到宫人上了茶,在宁贵妃眼神的示意下,华枝领着众人悄然退了下去,待到殿内只余姑侄二人,宁贵妃这才抬了抬笑眸,不紧不慢道:阿九是有话要与我说?
顾砚龄唇角微扬,眸中的笑意渐渐收敛,却是化为一丝认真的光芒一掠而过,随即颔首平静道:阿九想要请姨母与阿九一起,破了阿九这不详之胎的荒谬之谈。
宁贵妃眉头轻挑,示意顾砚龄继续说下去,殿内幽静而安详,只听得座下的顾砚龄微微顿了顿,随即缓缓道:姨母也知,上回罚了那些宫女后,如今宫中虽嘴上不敢说,心里却不代表不这样猜,至于宫外,虽说严厚昭被贬的事情如今在京陵闹得更为热闹,已然将先前的怪谈压了下去,却是未除根。
说到这里,座下的顾砚龄微微低颌,温柔的眸子落在自己的小腹上,轻轻抬手抚摸上去,小心而满怀期待。
这是我和阿译的第一个孩子,我不想他还未出生便背着那样的恶毒之言,为人猜度。所以姨母,我想请您帮帮我。
眼看着下面的侄女静静地抬头看着自己,眸中满是等待,宁贵妃微微一顿,随即出声道:你要我如何帮你?
话音一落,顾砚龄眸中顿时化开淡淡的光芒,唇边虽还是笑,却已不复方才的温暖。
下一刻,宁贵妃便见顾砚龄自行扶着扶手站了起来,一步一步走近,直到近前,宁贵妃不由伸出手去扶着,顾砚龄握住了宁贵妃的手,微微倾身间,将唇附在宁贵妃的耳边,静静地耳语了几句。
听得最后,宁贵妃眸中微微一僵,当即拒绝道:不可。
顾砚龄似是知道宁贵妃会这般,却是极为平静的笑道:姨母放心,一切都是假的,只要您能让何院使向着咱们,便足够了。
原本是极为平淡的一句话,却是让宁贵妃微微一惊,竟是想也未想便脱口道:你如何知道
话说到一半,宁贵妃似是想起什么般,将后面的话消弭了下去,顾砚龄却是听明白了,只是顺势将另一只手覆在宁贵妃的手背上,随即语中低缓而平静,仿佛只是说一个故事般。
阿九也只是意外知道何院使是姨母您的人,不过姨母放心,除了阿九没有人知道,即便是阿译。
感受到宁贵妃的身子稍稍一松,顾砚龄又缓缓退回了身子,依然那般浅笑嫣然。
或许在建恒帝的心中,一直以为何院使是自己的心腹,是除了他以外谁也不可驱使之人,可在前世,她却是从宁贵妃口中得到了皇帝大限将至的期限,从而为萧衍争得了争夺皇权的机遇,而那时她才知,原来那个笑起来满是慈和的老好人,竟是姨母的一步暗棋。
如此想来,建恒帝这一生的确是有些可悲。
或许宁贵妃在这后宫之中才真算是做到了,看似未争,实则那些该争的东西根本无需去争,便已被她牢牢控在了手中。
所以在前一世,她变成了大行皇帝后妃中最幸运的那个,太后之尊,皇嗣之荣,六宫之宠,似乎这便成了她一生的写照。
好。
一个淡到几乎听不清的字眼打断了顾砚龄的回忆,抬眸看去,只见眼前的姨母已然收起了平日里的温婉,眸中渐渐下落,定定看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,眸底满是探寻不清的深意与肃然。
但如今你要记住,你的腹中是东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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